张爱玲的小说大多冷峻灰暗，但有一部作品看似凉薄，实则泛着脉脉温情，它是什么

张爱玲《琉璃瓦》——以爱作底色的任性

文章插图
张爱玲小说中的女孩，大多处于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境地，比如《沉香屑——第一炉香》里的葛薇龙，《金锁记》里的曹七巧，《十八春》里的顾曼桢等等。但也有例外，那便是《琉璃瓦》中姚先生家的几位千金了。
小说开始就以幽默的口吻，提起姚先生的太太多产，生的又都是女儿。亲友们根据“弄瓦，弄璋”的话，和姚先生打趣，唤他太太为“瓦窑” 。姚先生丝毫不介意，反而骄傲地称：“我们的瓦，是美丽的瓦，不能和寻常的瓦一概而论。我们的是琉璃瓦。”可见，姚先生对女孩们的娇宠。

文章插图
有女儿，孩子大了就会谈婚论嫁。姚先生祖上有房产，自己又在印刷所里做广告部主任，支持这一个大家庭固然不宽裕，但却不需靠女儿吃饭。
姚先生把第一个女儿争争嫁给了印刷所大股东的独生子，女儿却并不十分满意。理由是没有出洋留过学，在学校里的班级比她还低。姚先生拍着胸脯担保“以后你有半点不遂心，你找我好了”，女儿才委委曲曲地答应下来。新婚后小夫妻如胶似漆，姚先生和姚太太很是满意。只是当女婿貌似无心地和争争提及，有人说，争争爸爸把她嫁到他家里，是为了职业上的发展，争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，怒道：“我爸爸即使是老糊涂，我不至于这么糊涂！我爸爸的职业是一时的事，我这可是终身大事。我可会为了他芝麻大的前程牺牲我自己吗？”从此争争竟有意和娘家疏远了，除了过年过节，等闲不肯上门。且公公几番要替亲家公谋一个较优的位置，却被争争三言两语拦住了。姚先生探知后，气得暴跳如雷。

文章插图
次女曲曲，美之中带点犷悍。姚先生自己知道绝对管束不住她，便打算因势利导，使她自动走上正途。曲曲在某大机关做女秘书，姚先生本以为曲曲眼界高，一定会为自己挑一个乘龙快婿。哪知曲曲居然看中了靠薪水吃饭的王俊业。姚先生打听了底细后，对王俊业冷言冷语，不给好脸子看，怎奈王俊业谦和恭敬有加，加上曲曲坚持，且话锋凌厉，姚先生气得紫涨了脸，依然替曲曲找房子、买家具、置备衣饰，而且生活费仍旧归姚先生负担。

文章插图
三女儿心心不擅交际应酬，姚先生替她物色了一个杭州富室嫡派单传的青年。初次见面，姚先生煞费苦心，从座位安排，到场面应酬，滴水不漏。谁知心心看上的不是坐在正对面的富室嫡派单传陈良栋，却与坐在旁边的程惠荪相谈甚欢。姚先生的苦心打了水漂，好不懊恼；心心却不买账，又哭又闹。姚先生着急上火，郁愤伤肝，一下子竟病倒了。
病中姚先生睁开眼，昏沉中看到蓬头哭泣的争争。原来争争的丈夫外头有人，回家来找爸爸替她出头。姚先生赌气翻身去睡，争争的絮聒却让他五中似沸。
姚先生病愈，发现太太曾陪心心和程惠荪一同去看过几次电影，而且程惠荪还到姚家来吃过便饭，姚先生也懒得查问这笔账了。

文章插图
小说从头至尾，表现了父亲对女儿婚事的上心、伤心、无奈，看似凉薄，实则泛着脉脉温情。这些事情，仿佛就发生在身边，而非思想守旧的民国。从父亲戏称自己家的女儿是“美丽的瓦，不能和寻常的瓦一概而论。我们的是琉璃瓦” ，就透出了一位父亲发自内心对女儿们的爱。
我们常说女儿要富养，这富并非单指物质层面的富有，还有精神上的尊重、关爱。姚先生关心女儿的婚事，希望为女儿寻一个富裕的人家，这是人之常情——“贫贱夫妻百事哀”嘛，谁不希望女儿将来生活优渥些。从小说中姚先生的家境，我们可以看出，他非但没有靠女儿吃饭的意思，而且格外自尊。比如当争争有意和家人疏远，唯恐让婆家小瞧时，姚先生赌气辞了职。当曲曲铁心属意王俊业，姚先生虽不满意，依然积极为女儿张罗，作经济上的坚实后盾。心心看上程惠荪，大哭大叫，姚先生郁愤伤肝，病愈却也不再查问。说来说去，婚事上，姚先生还是以女儿的心意为上。
姚先生的“琉璃瓦”们在那个并不算开放的年代，能够同父母谈自己的意见，达不到目的能够又哭又闹，说到底，都是缘于父母的娇宠。以姚先生的工作性质，在印刷所做广告部主任，那也是领导阶层；以姚先生在场面上的精明，那是周旋得风雨不透。他在女儿们面前的“无能”，乃是一位心怀深爱的父亲的无能，非但不丢丑，反而让人感动得泪目。

文章插图
【张爱玲的小说大多冷峻灰暗，但有一部作品看似凉薄，实则泛着脉脉温情，它是什么】结束语姚先生的女儿们是幸福的，尤其是在那个男权至上的年代；姚先生这样的父亲是可敬的，他的退让里满溢人性的光辉。幸福的家庭应该就是这样的：父母会煞费苦心地为儿女经营，不管适合不适合他们；儿女们会竭力争取自己的意见，不管父母有多少拦阻；彼此之间依然会互相关爱、依靠，不管有多少争吵。一代又一代，就是这样在生活中摩擦，于理解中错位，又在不断地前行中懂得、言和。以爱作底色的任性，总泛着令人感动的光彩！